火光在巨鹿城彻底炸开!

    城南周家,占地十余亩的城内庄园在深更半夜几被鼎沸人声闹翻!

    “走水了!粮仓走水了!”

    管家周福跑起来一身肥肉都在晃,擦拭着额头汗水,匆匆奔赴后宅,也顾不上不准入后院的规矩。

    “老爷,老爷,不好了!”

    披着睡衣的周家老族长面色愠怒,刚刚从新纳的妾室房里走出来。

    “慌什么?城破了?”

    “红袍贼打进来了?”

    “不过是三五日放放火炮,巨鹿城高墙厚,这么些天也没见出什么乱子,跟着我周家这些年,没有半点长进。”

    “老夫看你这管家是当到头了,狗奴才!”

    狠狠一脚踹在管家身上,周福额头冷汗层层冒出来。

    “不是啊,老爷,粮仓走水了,不光是粮仓,还有前院,东院,大景园......”

    “这绝不是不小心引发的,此次走水恐怕......”

    周福转头看向城外,周家老族长也变了脸色,苍老身子忍不住抖起来。

    管家能想到,他如何能想不到。

    “完了!”

    他知道,这次多半是有人放火,至于放火的原因,他甚至不必多想。

    “快,去看看除了周家,钱家,孙家等诸家有没有遇到走水!”

    “你们几个,调水龙救火。”

    到底是做了多年家主,周家老族长飞速开口,调配人手。

    直到几个仆役四散开,才眯起眼睛,神色明灭不定,转身匆匆回到房内,压低了声音。

    “快,吩咐各院所有人,收拾行李,准备去寻监军刘公公!”

    他得跑!

    彼时,卫大虎看着漆黑夜色中冲天的火光,眼底闪过几分狰狞狠辣,一道蜈蚣般的疤痕在脸上逐渐扭曲。

    刀锋冰冷,卫大虎声音森寒。

    “都瞧见了?”

    “李虎他们都准备好没?”

    李虎几名校尉如今也在各处寻找机会,全都蹲守在防守薄弱点,正等着火光。

    “大人,所有人都准备好了!就等着厮杀一场!”

    卫大虎这一刻没有再多说什么,一把扯开袍袖,露出其中缠绕的红巾。

    站在他身后的十几名心腹,同样露出红巾,召集心腹,短短时间内,三百多人开始向城南汇聚。

    “今日,夺门!”

    “斩了这群狗官!还乡亲们一个公道!”

    卫大虎一马当先,一手火把,一手钢刀,悍然向南门发起冲锋!

    “杀!”

    城中十六家缙绅大户相继走水,火势汹涌,几照亮大半个巨鹿城。

    申深更半夜,城外火炮声响彻,城内喊杀声,哀嚎声,咆哮声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最初跟随陈恺,吃了红袍军粮食的三千明军奔赴东西北三门,卫大虎等一千余人攻打南门。

    城头上立刻传来慌乱之声,守军一边要防御城外火炮,一边要防御城内夺门,彻底陷入混乱!

    “大人,有将士哗变夺门!”

    应时盛如今身着盔甲,站在城楼指挥,衣衫上落满火炮崩裂的城墙碎块,还在指挥民夫抢修城墙,闻言面色惨白。

    “速速调遣城头守军一定要守住城门!”

    “只要守住城门,城内九万兵马必定来援,这门,他们夺不走!”

    这一刻,应时盛从城头看下去,城门守军厮杀惨烈至极,火光中映照着那些手臂缠绕红巾的明军。

    “死也要随我守住南门!”

    他眼眸猩红,抽出腰间长剑,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!

    与此同时,另一边,史可法如今已如同癫狂,倒提长剑,面前已有三具尸身。

    “临战脱逃,斩!”

    “跑啊,尔等再跑啊!”

    长剑上的血痕低落,伴随史可法疯狂的眼睛,竟让十几名正在收拾细软的把总,偏将发抖。

    这人疯了!

    “大人,挡不住了!”

    “如今整个巨鹿城都在陷入混乱,城外红袍军的火炮大人也看到了,若是对着城门,只需一时半刻,便能破城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城内,如今吾等甚至不知道多少兵卒投了红袍,四门都要破了,还留在这里等着红袍剿杀吗?”

    眼见逃不出去便是死,总兵朱常庸索性咬着牙,同样抽出长剑,指着史可法。

    “今日若吴某不能活,那就一同死了!”

    十几名把总,偏将见状,也是心一横,狰狞看向史可法。

    史可法看着这一幕,宛若顷刻间苍老了几十岁,颓然盯着面前这些身影,也看着半个巨鹿城被火光映照的通红的天空。

    这就是如今的大明,这就是如今的朝廷吗?

    他深深看了一眼朱常庸等人,再也没有开口,踉跄着提剑,走向城墙。

    这群人留下来,只会更影响士气。

    “呵,这般也算......报效朝廷了。”

    朱常庸冷冷看着史可法离开的身影,眼底讥弄。

    “明知不可为,仍要飞蛾赴火,愚忠!”

    整个巨鹿的局势愈发混乱,厮杀诡异的极有秩序,所有薄弱点都在被攻打。

    朱常庸甚至没时间找到自己的部下兵马,匆匆自马厩中寻了一匹马,带着细软直奔城门,身后十几名把总,偏将也纷纷跟随逃窜。

    只是刚刚走到一半,便被三十多道身影拦住。

    “总兵这是往哪里去?

    张孙抹了一把面上血渍,狞笑开口。

    朱常庸一眼便认出,这是日日在营帐巡查的守卫,见状怒喝。

    “滚开!”

    张孙猛然抽刀,斩断朱常庸马腿,朱常庸整个滚落在地,狼狈看着这个被自己随意呼来喝去的泥腿子,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“老子待你们不薄,你也敢造反?”

    刀锋闪过,朱常庸人头落地,仍是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这一刻,昔日不起眼的小卒声音阴冷。

    “有何不敢?”

    “狗官日日山珍海味,吾等吃的糠饼野菜,怎敢说待我等不薄!”

    “死!”

    这些生在最底层的将士们,没一个没被喝过兵血,克扣过粮饷。

    如今竟是比红袍军更为癫狂,刀锋过处,十几名把总,偏将几乎被斩成数十块!

    有些人正因他们克扣粮饷,家中妻儿饿死,老娘病死,家破人亡。

    如今他们怎么肯放过!

    “兄弟们,继续等着,若有狗官,缙绅从此过处,尽数斩杀,绝不放过一个!”

    四门彻底被火光与铁锈腥味笼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