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工匠看到的冰山一角,让三人彻底沉默。

    许久,卢象升深吸一口气,恢复情绪。

    “魏大人,能调派如此之多工匠,如今到底是在修筑什么?”

    张献忠,李自成两人也回过神,复杂看向魏昶君。

    这些能让红袍军彻底破灭大清不败神话的顶尖工匠汇聚,又是在做什么?

    他们也想知晓。

    雪渐渐小了许多,魏昶君淡淡开口。

    “诸君可还记得,当初魏某于东昌府城门外所说?”

    “一日自南直隶至京师,载人千百,粮草辎重不计其数之物?”

    听到魏昶君开口,李自成错愕,神情近乎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“魏大人......可......不是说那是未来之事吗?”

    “便是大明最大的航船,也及不上这等评价吧?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?”

    愈见苍老的卢象升同样怔然,旋即眉头紧皱。

    “天方夜谭。”

    “且不说此等载具如何行走,便是千百人站在一处,让他们动一动也是为难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自南直隶至京师,路途遥远,一日之间,更是绝无可能。”

    卢象升苦笑摇头。

    “魏大人,本官知晓红袍军强势,但若为震慑大明军心,编造杜撰,也大可不必。”

    魏昶君转头,看向张献忠。

    果然,即便是始终不吭声的张献忠,眼底也带着明显的质疑。

    没人相信。

    若非自己横跨四百年而来,背后站着一整个大国支持,就连自己都不会相信。

    魏昶君如今格外平和,和他统御的红袍军凶悍肃杀之气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他背过身,看向前方正在修葺的道路,忽然笑了。

    “绝无可能?”

    “诸位,千年之前,可曾有古人想象过火器炸裂,数里外伤人毙敌?”

    “数百年前,可曾有古人想过宝船西去,远渡重洋?”

    “而今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幻想杜撰,无不成功!”

    “诸君可知为何?”

    魏昶君所说每一句,都让卢象升,张献忠,李自成三人心中震撼一分。

    是啊。

    一切不可能,均是由设想开始。

    卢象升心脏久违的剧烈跳动起来,几乎要踏破胸腔。

    他激动,亢奋的盯着魏昶君。

    “难道说,魏大人所说,一切都是真的,也已实现?”

    说话的时候,苍老的声音都在发抖!

    他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。

    究竟是怎样的东西,能实现魏昶君这般宏伟的设想。

    如果一切都是真的......当此物纵横九州,又当如何?

    连带着张献忠,李自成两人都几乎难以呼吸,压抑的喘不过气来,只目光炯炯,盯着魏昶君。

    别人不知,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如何不知。

    鞑子之所以能屡次三番,于大明疆土进退自如,凭借的便是两点。

    第一点,鞑子骑兵具备极高机动性,冲杀之下,缺马的大明多以步卒抵挡,一触即溃,非要以量取胜不可。

    第二点,大明擅守城,兵马调遣,粮草调遣,层层批阅,往往抵达之时,鞑子早已将一地劫掠一空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若魏昶君所言属实,此物当可做千千万万支奇兵,谁人敢战?

    动辄一夜成千上万兵马从天而降,鞑子又能如何?

    几人呼吸急促,竭力在魏昶君面前保持镇定,但眼角希望又不自觉展露。

    这一刻,魏昶君也在看着他们,目光唏嘘。

    明末是最凄惨的世道,也是最绚烂的舞台。

    一个个枭雄,英雄,或决绝,或悲壮踏上,迎接这个王朝落幕的余晖。

    十万军民同心死义的阎应元。

    夺情起复,矢尽石穷仍不罢手的卢象升。

    两撅名王,死战守土的李定国。

    抛家舍业,北抗大清的张献忠。

    山海关决战,死不旋踵的十三家。

    这些最暗淡的深夜,最绚烂的星辰,该有一个新的征程。

    他来大明,改写的不光是一个腐朽的世道。

    还有这个世道里本该绽放的身影。

    不可否认,他们手里都沾染了不该沾染的血,但。

    这些人的价值,不在大明这片战场!

    这一刻,魏昶君转头,看向重洋之外!

    那就让一切从,铁路开始。

    魏昶君平静看着三人,转身踏上马车,气息忽然变了。

    不再温和,而是充满果决。

    “想看看吗?那便随魏某一同。”

    风雪渐止,马蹄声在官道上响彻。

    两日一夜,再下马车时,赫然已到济南府境。

    前方一所恢弘而空旷的建筑让卢象升三人皱眉。

    似是楼台,但绝无如此之广阔。

    又如同庙宇,偏偏只有穹顶。

    外面不少红袍军站得笔挺,神色坚毅,宛若钢铁浇筑,肃杀凶戾气息弥散。

    这次卢象升没再询问,只是跟着魏昶君的脚步,仔细观察眼前的一切。

    心中的期待在踏足这座平台时,愈发浓烈。

    穿过红袍军守卫区,另一条通道,赫然能看到许多车马正在卸货,货物堆积如山。

    其中还有大量鲜肉,看到李自成眼眸火热,又带几分惋惜。

    这么多肉,若是都能运送到自家军中,只怕那些将士们能跟着自己在大清战场杀上好几个来回!

    只是惋惜的却是在这里堆积如山,不曾制成咸肉,只怕存放不了几日。

    张献忠抬头,盯着头顶处木雕的数个大字,不自觉出声。

    “济南府站。”

    正要说话,忽然毛骨悚然,下意识攥紧了拳头,眯着眼看向前方。

    地面上一条深达数尺的沟槽内,铺满的碎石子震动着。

    惟独上面横陈的枕木和一块块上好的铁条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真正让张献忠感觉不对的,正是远处传来的嗡鸣。

    冒着黑烟的庞然铁块隆隆作响,一眼看不到头,形同铁龙,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疾驰而来!

    魏昶君背负双手,平静看着。

    卢象升和李自成已经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“这是......这......”

    几乎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直到火车停下,车门打开。

    从车窗可以清晰看到其中广阔的空间。

    昔日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王侯公卿,达官显贵的奢华马车。

    但没有一架马车如此宽阔。

    甚至可以在一节车厢内随意走动,奔行,起身站立。

    魏昶君从容迈步,伸手。

    “诸君,今日请乘火车,且往蒙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