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子进了皇宫,以锦衣卫百户的身份,随赠的还有一套飞鱼服,绣春刀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深宫中的崇祯皇帝正盯着烛火发呆。

    烛光在他憔悴的脸上跳动,映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大伴,关宁军可有消息?”

    崇祯如今声音嘶哑,面前的书本奏折已有两三日不曾翻阅。

    皇命出不了京师,留下有什么作用?

    老太监王承恩跪伏在地。

    “回皇爷,尚无新报。但吴总兵素来忠心,定会星夜驰援。”

    后面这句是王承恩犹豫了片刻,加上的猜测,他只盯着已经生出大片白发的皇爷,心疼的厉害。

    这位天子,今年方才二三十岁。

    临危受命,这些年个中辛酸,除了皇帝自己,全天下只怕只有他才知晓了。

    崇祯闻言苦笑,低头看着案上奏折,数日前才送来的。

    奏折上写的分明,红袍军已在通州集结六万大军,配备了能连发五弹,射程三里的可怕火炮。

    据称其中所放出来的,还不仅仅是实心弹,也不是大明熟知的开花弹。

    那是真正炸开千百碎铁,杀伤强横的铁蒺藜炮弹。

    若是一炮落入皇城该如何?

    不对,不是一炮。

    至少也是五炮连发。

    崇祯蓦然苦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两分天下......”

    “朕乃天子,岂能与逆贼共分社稷?”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

    夜色中的皇城寂静无声,却仿佛处处暗藏杀机。

    崇祯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,那里藏着一把匕首。

    作为皇帝,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。

    他何尝想与红袍军两分天下,他心中已是做好盘算。

    若是关宁军能来驰援,解了京师之围,他必定积蓄力量,伺机南征,夺回祖宗基业,不令江山蒙羞。

    若关宁军不来......不来便不来吧,他受群臣胁迫,边军不来,京师必破。

    天子有天子的死法,不可失了气度。

    他也算是不堕大明二百余年气节。

    崇祯并不知晓,如今他心中思索许久的关宁军,也在面对抉择。

    山海关外的关宁军大营中,吴三桂和祖大寿正面对着一排新式火器发呆。

    “这......这真是红袍贼所造?”

    祖大寿声音发颤,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一尊漆黑的霹雳炮,如今大明的火炮多是用沙模灌造,何曾见过如此光泽质感,天衣无缝的火炮。

    尤其是其中膛线设计,更是精妙的让他挪不开眼睛。

    “难怪号称三里之内,极度精准。”

    “单单是红袍军于火器中的巧思,便已令人为之咋舌。”

    相比祖大寿的震撼,吴三桂面色阴沉,只站在火炮旁,眯起眼睛。

    “刚刚试射过了,三里外的人形靶,五发四中。”

    他拿起一支燧发枪,想到昨日试射。

    “这火铳无需火绳,风雨无阻,连发五弹不卡壳。”

    最初他还以为只是红袍军为了震慑他们,故意挑选了一支最好的燧发枪,没想到今日一大早送来的大批火枪火炮,威力,精准度竟完全一致!

    这说明什么?

    营帐内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半晌,副将马科咬着牙。

    “末将愿率兵探路,与其给人当狗,不如北上,划地为王!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吴三桂冷冷看着一帐将士。

    “尔等又知红袍军有多少这样的火器?探马来报,光是通州大营就有三百门这样的霹雳炮!”

    “北上能跑多远?永乐年间北上的将士,水土不服死在草原的又有多少?”

    “就算侥幸当真划地为王,红袍军想要灭杀我等,仍是易如反掌!”

    祖大寿颓然坐下,苦笑开口。

    “京师被围,大清已灭......我们还能去哪?”

    吴三桂走到帐外,望着京师方向。

    数日之前,他还是大明最精锐边军的统帅,如今,却成了丧家之犬。

    “报,红袍军使者到!”

    亲兵的声音打断了吴三桂的思绪,身着红袍的中年文士大步走入,正是阎应元派来的使者,启蒙师陈明遇。

    他环视一周,好整以暇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。

    “这是阎应元总长亲笔。关宁军若愿归顺,可保留建制,吴将军仍为统帅。”

    昨日虽然关宁军已做出选择,但如今却迟迟没有动作,阎应元便已猜到对方思绪。

    吴三桂纵然已经答应,但从被迫接受到认清现实,巨大的落差感依旧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陈明遇也已看透。

    “吴将军,大清已亡,大明气数将尽。红袍军席卷天下之势已成。”

    “若做了选择,便要尽快动手。”

    帐内再次沉默。

    吴三桂突然笑了。

    “陈先生,关宁军愿为红袍军先锋。”

    “剿灭世家和驱逐蒙古,我们都做!”

    陈明遇眯起眼睛。

    之前他们设想过吴三桂等人会拖延,没想到竟是两个都选。

    要知道北征损伤兵马,剿灭西南世家土司损伤名望,无论如何,关宁军只有损失。

    吴三桂却彻底眼眸明亮。

    “蒙古可驱逐,也可俘虏,世家大族该杀,但佃户、工匠都是宝贵劳力。”

    他上前一步,压低声音。

    “关宁军熟悉边情,愿为红袍军开疆拓土。”

    陈明遇眼中闪过一丝惊奇,深深看了一眼此人。

    吴三桂,倒有些枭雄之姿!

    “吴将军是个聪明人!”

    是夜,吴三桂独自在帐中饮酒。亲兵来报,马科带着三百亲信离营出走,说是要自寻前程。

    “随他们去吧。”

    吴三桂摆摆手,又倒了一杯酒。

    醉眼朦胧中,他想起父亲吴襄的教诲,乱世之中,活着比忠义更重要。

    自从决定效力红袍军,他分明能看到许多将士看自己的眼神逐渐不对。

    酒杯重重砸在案上,吴三桂眼中闪过一丝狠色。

    “既然要当狗,就当最凶的那条!”

    与此同时,京师东便门的城楼上,林小山已经换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,如今正在俯瞰着漆黑的京师。

    再过数日,当红袍军主力抵达时,这座城门将不攻自开。

    “赵大人,您看什么呢?”

    年轻守军讨好开口,自小队长介绍,这名年轻士卒也与有容焉。

    自己是祖坟冒青烟了,才能结交到锦衣卫。

    林小山笑了。

    “看大明的最后一场雪。”

    年轻守军不明所以,最后一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