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六年,十月,蒙阴大雪。

    昔日贫瘠下品县,如今人流如织,络绎不绝,热闹非凡。

    城门处,旗帜迎风,猎猎作响。

    百名红袍军于百人卫带领下值守,气息肃杀。

    而城门下,一百红袍枪卫列阵森严,迈步前行。

    魏昶君身后跟随民部周愈才,启蒙部南道赢,黄公辅,阎应元连带一众监察部官吏随行。

    马车声响,二十辆满载特产的马车随行其后。

    其中有江南绣工以蒙阴棉纺织厂材料所作棉袄两百件。

    有南洛土豆粉一车,沂县红薯粉一车,腊肉等物各数车。

    其余则是粮车,并民夫辎重。

    一行浩浩荡荡抵达城门。

    前方便是官道。

    魏昶君停下脚步,向身后一众官吏点头。

    “记住,监察部继续监察三府官吏,必须继续推行考成法,清丈田亩亦不可懈怠。”

    阎应元行礼,应声,眼底兴奋,满是期待。

    如今魏昶君割据一方,但真正代表他踏足乱世的,仍是此次述职进京。

    先前的魏昶君,甚至连见东林党,浙党等各党派官吏资格都没有,始终和对方推到台前棋子交手。

    而此次进京,意味着如今魏昶君已有和各党派平起平坐之资。

    身着官袍,魏昶君踏上马车,眼底漠然,看向前方。

    “启程。”

    阎应元,周愈才,黄公辅,岳豹四人立于最前方,见状亦神色肃然,拱手。

    “恭送总督,入京师!”

    身后驻守百名红袍军,并启蒙部,监察部,民部各官吏兵卒郑重行礼,声势恢弘。

    “恭送总督,入京师!”

    山呼之声响彻,这一刻,天下执棋者,再添一人!

    与此同时,马车上官道,魏昶君目光亦转向济南府,眼眸冷彻。

    此次入京,是如袁崇焕一般大势倾颓,还是真正挺直脊梁,只看此地。

    北地风声猎猎,寒意愈发刺骨。

    济南府,德平。

    操练之声不绝于耳,数百名身着流寇破败衣衫身影在天寒地冻中操练。

    手中长枪一丝不苟,透过单薄身躯,肌肉虬结,格外壮硕。

    战阵行进间,进退有据,毫无错乱,足见精锐。

    此阵侧翼更有硝烟爆裂之声,隆隆作响,火光耀眼。

    赫然是正在此地练兵的真龙军。

    军营大帐,青石子道袍外披一件老旧棉袄,凝眸看向连夜从青州府蒙阴城送来消息。

    “里长令吾等继续率真龙军肆虐济南府,并继续向东,威胁登莱二地。”

    青石子起身,大帐中踱步。

    继续肆虐济南府,进而威胁登莱两地,意味着真龙军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。

    但现在济南府东西两侧都是里长之地,他们要想把事情闹大,唯有攻打城池!

    青石子目光于舆图上逡巡,最终目光落在李自成所在蒲台一带。

    他看的很清楚,昔日袁崇焕亦割据大明边缘,手中兵精粮足,入京师亦困于樊笼。

    如今自己等人闹得越大,里长在山东一地才愈发重要。

    想到这,青石子漠然开口。

    “来人,给李自成部送去资粮,告诉他,近段时日,开始前往登州府劫掠杀官!”

    德平以东数百里,便是李自成部所驻蒲台。

    如今天色将晚,驻地正在埋锅造饭。

    李自成带侄儿李信看着,神色复杂。

    自从离开山,陕两地,手下弟兄们总算能喘口气。

    连最底层兵卒都长了些肉,现在也不必日日担心官兵追杀,心惊胆战。

    毕竟相比山,陕两地源源不断官兵围剿,山东各府更倾向守城。

    “听说河南有官兵汇聚,准备围剿十三家。”

    侄儿李信神色闪过一丝忌惮,亦带几分兴奋。

    “吾等如今可以考虑发展之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稍有民心,则可割据一地,打粮之事,暂且可以放一放。”

    李自成刚要点头,却听一名哨探传来信笺。

    听闻真龙军来信,李自成面色难看,似乎想到上次近乎被胁迫。

    但同时真龙军战力强悍,短时间内可以利用掩护自身,还不时送来粮草。

    想到这,李自成取过信笺,直到看完,面色早已铁青。

    “真龙军要吾等进而转向登莱两地,劫掠村镇,并佯装攻城!”

    “真当吾为棋子不成!”

    “欺人太甚!”

    李自成暴怒咬牙,只是旋即便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虽先前许诺济南府并未成功,但登莱两地军卒听闻并无如此战力。

    若当真前往,未必不能发展一方势力。

    “三日之后,拔营,往登莱两府去!”

    济南府,十月初七,有流贼攻武定州,炮击三日,未果。

    十月十三,流贼号真龙军,攻齐东,斩守城官兵三十九人,伤一百四十人。

    十月十四,李自成部东进,至广陵镇,破军堡,劫掠粮草资财无数,进而向鱼儿镇发兵,似欲抵登莱二地。

    昔日短暂平息流贼之患,如今再度轰轰烈烈。

    消息传至济南府。

    知府王玉明短短数个月,似苍老许多,神态疲惫。

    只因先前被魏昶君率军逼迫推行考成法与清丈田亩,如今底层官吏和地主缙绅皆离心离德,怒火中烧,处处给自己下绊子。

    听闻消息,王玉明更是忌惮不已,愈发觉得恐慌。

    “外有流贼,内有底层官吏缙绅窥伺,吾等只怕有大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会如此!”

    同知张宏乡同样叹息,看向北地。

    “魏昶君若在,尚能定住此地,如今一走,竟惹出这般天大祸事。”

    京师不少党派要谋算魏昶君,早已不是什么隐秘。

    眼下济南府缙绅若知晓魏昶君在京中遭遇算计不测,届时承受丈量田亩的怒火的,可就是他们了。

    “不行,不能让人对付魏昶君,即刻去信京中!”

    “一定要保住魏昶君!”

    这一刻,济南府,东昌府,青州府各地都开始写信,登莱二府官吏因畏惧流贼,亦开始守城传讯。

    东林党,武勋,阉党中,纷纷有人送出传讯,目的只有一个。

    保住魏昶君!

    彼时魏昶君所在的,开始牵制朝中越来越多势力,官道之上,偌大车队浩荡,宛若一场风暴之中,暴风眼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