卖了!

    赵节统计过,被渤海高氏致使幽州等地官绅,所克扣贪墨的钱粮有多少。

    粗略算下来。

    光是粟米、稻米、小麦和土豆与红薯这几样粮食加在一起,就是足足五十万斛!

    五十万斛粮食!

    足够幽州六万户百姓,吃上三个月的时间!

    然而可恨的是,这一批用来在雪灾时救幽州百姓性命的粮食,却不翼而飞了…准确的说,是被渤海高氏等人直接给吞下来了!

    这还只是主要粮食的数量。

    在这之外,还有大量的杂豆,以及冬菜等各类辅食。

    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的话,最起码也要有六、七十万斛之多。

    况且。

    这还只是幽州一地被贪污克扣的。

    沧州、德州是渤海高氏的大本营,怎么可能不上下其手,贪墨赈济钱粮?!

    如果这么计算下来的话,就是上百万斛粮食,足够三州百姓吃三个月的粮食,全都不见了!

    不见了!

    渤海高氏的府库和庄园中,一粒粮食都没有!

    一时间。

    一股难以形容的愤怒和寒意涌上赵节的心头。

    以至于这位位极人臣的当朝国公,御史大夫,竟然仿佛石化了一般,愣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这还只是粮食啊!

    朝廷调来此地的,除了粮食,可还有钱财啊!

    “狗胆!”

    “欺天了!”

    “陛下说的不错,有些人欺天了!”

    赵节一脸杀气。

    伸手直接扣住了景县县令韦沐的喉咙,然后把他摁在柱子上,厉声喝问道:“说!”

    “究竟发生了什么,全都给本官说出来!”

    “但凡敢有半点隐瞒,即便是道祖佛祖来了,今天本官也要将你的脑袋砍下来明正典刑!”

    韦沐被吓的脸色惨白。

    忙不迭的点头,大脑急速飞转刹那后,就开始急声说道:“大人,不怪下官啊,此事与下官……”

    “说正事!”

    “再敢废话,本官先把你舌头割了!”

    “是是是…渤海高氏指使幽州等地的官绅所贪墨克扣的赈济钱粮,已经尽数卖给商贾了。”

    “准确的说,早在一个月前,就已经尽数卖了!”

    “这几座大仓库早就空空如也了,里边别说是粮食了,就是麦麸和米糠都没了。”

    赵节听完这番话,太阳穴气得一阵鼓胀。

    商贾!

    赵节没怎么跟商贾打过交道。

    他的职责是监察百官,跟商贾基本上没有什么纠葛,但即便如此,他也知道大唐现如今的商贾们,其实对朝廷是很不满的。

    原因很简单,商税太高了!

    在过去。

    大唐朝廷的主要财政收入靠的还是赋税。

    可自从前几年开始,商税的占比就越来越高,这一次赈济河北道的物资当中,粮食是各地府库调拨的,而钱财则大多数都是商贾们缴纳的商税。

    “他们竟然胆敢蓄意对抗我大唐朝廷?!”

    赵节神情间浮现出一抹凝重与错愕,有些被商贾们的胆量给惊到了。

    “是啊,大人!”

    “赈济钱粮经过渤海高氏的手,全部转卖给了他们,然后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后怎么了?!”

    赵节皱了皱眉,感觉有些不妙。

    “商贾们在收到粮食后,就转手加价卖给了受灾的百姓…一来一回,无论是渤海高氏也好,还是商贾们也罢,都赚的盆满钵满!”

    “唯二亏的,就是朝廷与百姓!”

    言罢。

    韦沐缩了缩脑袋。

    而赵节已经气得双眼泛红,脑海中出现商贾将本属于百姓的赈灾粮食,加价数倍…甚至十数倍,转手卖给受灾的百姓!

    百姓没办法,他们只能买粮食。

    哪怕这些粮食原本就应该属于他,可这又有什么用呢,为了活下去,只能典当家产,买粮救命!

    赵节不敢细想下去了。

    原本按照他的计划,在收拾完渤海高氏的嫡系一脉后,他就会带人抄家,把贪墨的赈灾钱粮重新分给百姓。

    可未曾想,窝寇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。

    从去年受灾到现在,即便前两年因为新作物的推广,百姓们都存了一点粮食,可估摸着不出意外的话,还是已经…死人了。

    这是赵节在内的很多人,都不想看见的。

    而酿成这一切惨剧的,除了已经伏法的渤海高氏之外,还有已经关进大牢的幽州等地官绅,以及利益至上的商贾!

    商贾。

    才是这三者当中,赚的最多的!

    “陛下当真说的不错,河北道的说太深了,各方势力,各种人群串联在一起,炮制出了这场弥天大祸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!”

    “该杀!这帮人简直都该杀!”

    赵节咬着牙愤恨的说完这句话,抬头又看了眼空空荡荡的仓库,转身大步离去。

    待返回公廨后。

    赵节便立即取来纸笔,笔走龙蛇尖迅速写完一封书信,然后叫来亲信,让他赶紧送去洛阳。

    “河北道的问题太大了,恐怕需要陛下亲自过来整顿一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韦沐!”

    “下官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是景县县令,按照你之前犯的罪过,少说也是一个流放三千里的下场,但本官现在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!”

    “去,把你知道的商贾名字写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多写出一个人,你身上的罪责就少一分,至于要不要为他们而保守秘密,就看是你到底想死还是想继续活下去了!”

    韦沐闻言,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他既然能活着,谁想找死?!

    好死不如赖活着,韦沐虽然也收了商贾们的好处,但跟性命比起来,诚信二字简直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“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,诸位,别怪本官了……”